北京晨报记者独家随警作战 假票务网站幕后嫌疑人武汉落网
张学友、五月天、周杰伦……各大明星演唱会相继在京举办，在此期间，却频频传出北京歌迷在“SM娱乐票务网（以下简称‘SM票务’）”假售票网站被骗的消息，一位市民报警称，自己买了四张张学友的演唱会门票，被骗五千元。而这个神秘的“SM票务”网站背后却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身份信息，似乎是一个“隐形人”在进行操控。目前约有200多名事主被骗，总金额约100万元。
北京市公安局网络安全保卫总队高度重视，会同通州公安分局立即成立专案组开展调查。经过近4个月持续侦查，最终将嫌疑人刘某（见图）在武汉抓获。目前，案件仍在进一步审理中。日前，北京晨报记者独家随警作战，见证了整个抓捕过程。
案发：网购演唱会门票付款不发票
今年7月中旬，媒体曾报道，有多名消费者通过一家名为“SM票务”的网站购买演唱会门票，付款后迟迟没有拿到门票。还有消费者接到自称网站客服的电话，对方在准确报出消费者个人信息后，忽悠消费者进行等待，但最终仍石沉大海。
市民孟女士称，平时看演唱会、球赛，一直都通过网上购票。7月11日，她在一个名叫“SM票务”网站上定了张学友演唱会的门票，两张1580元。付款成功后，票却迟迟不发货，她打了客服电话进行询问，“接电话的人态度挺好，但是却一直没有给我发货。”很快，她又接到了自称网站客服的电话，对方先准确报出孟女士于近日购买某演唱会门票的时间、数量和总价，以及她在购票时留下的个人信息，但此后，再也没有消息。孟女士发现被骗，报警求助。
同期，丁先生的遭遇也如出一辙，也因购买演唱会门票被“SM票务”网站骗了。他称，一直打算买五月天的演唱会门票。怎奈门票太抢手，早早售罄。无奈之下，丁先生就通过网上搜索，找到了这家“SM票务”网站，上面显示仍有剩余票。虽然没听说过这家网站，但丁先生查询后发现，有网友说这是一家新成立的售票网站，可以信赖。于是，丁先生花了1855元，通过支付宝转账给上海某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后，买了一张演唱会门票。客服人员说，将会在8月5日寄出门票。可是到了8月6日，他想登录该网站看看出票情况，却发现网站已经打不开了。再到网上搜索，发现已经有不少网友反映被这家“SM票务”网站骗了钱。
北京晨报记者调查发现，被骗的网友是在7月底搜索到的“SM票务”网站，通过支付宝把票款转账给上海的某公司。网友们反映，8月3日还能登录这家网站，但到了8月4日，网站就打不开了。
侦查：跑两地34家银行发现可疑男
接警后，北京警方高度重视，立即组织市局网安总队、通州分局刑侦支队、网安大队以及通州北苑派出所，组成专案组开展侦破工作。
案件侦查民警大梅（化名）介绍，“我们通过查询发现，在七八月份，有多个付款人向事主提供的“SM票务”收款账号的账户转账。而这个账户中的钱打给了多个虚拟账户，且流向不明。”大梅说，这些复杂而繁琐的资金流向查起来很费时间，经常一天时间才能弄清楚一两笔。“很多都是数据的对比和分析，看似简单的事情，其实需要很多时间来一点点梳理。”
民警老王告诉记者，为理清账目钱款流向，获得更多线索，他和同事从8月份到11月底，一直没有回过家。“我们在武汉、西安之间跑了十多趟，一间间银行跑，生怕错过点滴线索。在休息的时候，我们就聚在一起分析案情，看看能不能找出嫌疑人的其他线索。”终于，在他们调取的第34家银行监控，发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可疑男子。
跟踪：重走“隐形人”轨迹最终锁定身份
民警老王感叹，从侦查开始，他们处处碰壁，调查工作进展很慢，主要的原因就是无法锁定嫌疑人的信息和身份。“这名嫌疑人使用的诈骗手段并不新奇，就是制作假网站骗钱。狡猾的地方在于，整个作案过程中，他像是一个隐形人，始终没有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嫌疑人将现实生活和虚拟网络完全剥离开。这让我们无法找到他的相关信息，进而加大了破案的难度。”
一度陷入僵局的民警经过多次商量，决定通过网上网下工作相结合，努力发现嫌疑人的活动路线。“这个办法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却是一件非常费时费力的事情，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查看众多数据线索，我和同事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在盯着屏幕。那几天，我们每天平均只睡了四五个小时。”最终，通过大梅和老王对海量的数据分析筛查，终于找到了男子的行动路线。
大梅说，他们重走了男子的轨迹，目的地是河南的一个小村子。民警通过调查走访，了解到，原来那名可疑男子是河南人，十几年前就去了武汉打工，一直住在武汉，此前从事过IT行业。得知这些后，大梅和老王长出一口气，“到这里才算是把人对上号。找了三个多月，这名男子的身份信息总算是逐渐清晰了。我们也可以锁定他，并安排下一步的抓捕行动。”
追缉过程
通过对转账账号调查发现，这个收款账号是以公司名义申请的，警方很快联系上这家在上海的公司。经过调查发现，这家公司早在今年8月，也就是案件高发期，就贴出了一个公告，称近期有人冒用了他们的营业执照。
民警大梅告诉记者，通过后期对比，他们发现，原来网上申请企业支付宝的该公司营业执照是通过PS手段制作出来的，并非原件。在8月底，因为被多人举报，这个支付宝账号已经被封了。
通过抽丝剥茧的调查，民警大梅和同事老王将这个收款账号中流向的多个银行列了出来，一家家跑。最终判断嫌疑人多在武汉和西安一带活动。
民警老王告诉记者，在发现这名可疑男子后，他们开始对男子的进一步调查。“我们发现，在8月中旬，这名男子是独身一人出现在西安，停留了大概有半个月，没有发现他的其他信息。”民警老王说，为找到男子的落脚点进而得到更多信息，他们开始通过监控还原男子的行动轨迹。终于，在一处非正规的短租房内找到了男子曾经租住的房间。可是，该名男子却并未做身份登记。据房东称，这名入住的男子在入住前特意打电话询问，这里需不需要身份证登记，在得知不需要后，才过来交钱入住。
嫌疑人在取钱后，驾驶的汽车从西安先去了河南，之后又选择驾车回武汉。民警分析说，“可以看出，他的反侦查意识很强。此外，从西安回到武汉，河南并非必经之路。这名男子为什么要去河南？是去进行交易，还是回老家？我们做了很多种假设。”最终警方锁定了嫌疑人身份，并安排了下一步的抓捕行动。
抓捕：武汉家中搜出多张银行卡
“今天我们就动手收网”。12月2日下午，北京晨报记者跟随专案组民警和当地警方一起来到嫌疑男子的暂住地——位于武汉郊区的某个小区。根据民警蹲守的情况，可疑男子刘某就在小区内的一居民楼内。
抓捕前，民警们聚在一起商量抓捕方案。记者看到，他们的神情都沉着而淡定，对于抓捕方案也做出了详细的规划。“防止他跳窗逃跑，两个人在楼下守着。”老王安排好了抓捕计划，行动开始。记者跟随民警进入小区，直奔嫌疑人所在的居民楼。到了嫌疑人家门口，民警沉了沉嗓子，问了声“有人吗”，门内有人应声说着“来了”。很快，一名穿居家服的年轻男子（右图中棕色上衣者）把门开了一条门缝。三名民警立即一起冲进屋内，迅速将男子控制，并出示警官证。被抓后，男子神情淡定，一直在询问民警“为什么抓我”。
通过在屋内检查，民警很快就在卧室衣柜中的皮包里发现了可疑银行卡。首饰盒装在皮包的夹层，最上面一层放了几张发票，在盒子的第二格中整齐地放着一个个小纸包，每个纸包内都放着身份证、银行卡和电话卡。看到民警将这些银行卡翻了出来，男子开始有些站不住了，背在身后的双手不断地互相搓着。
很快，民警又在另外一间屋子装鞋袜的柜子中找到了其他银行卡。更为关键的是，民警在男子藏在沙发缝隙中的U盘里找到了“SM票务”的网页。面对这些犯罪证据，男子刘某先是称不知道这些卡是哪里来的，随后改口称是自己在网上买了这些银行卡，准备二次出售。但是，面对缜密的民警和犯罪证据，他最终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交代：因欠款还贷策划网上诈骗
将物证收拾好，民警让刘某换好衣服跟着民警离开了家。到达派出所后，刘某交代了犯罪事实。他告诉记者，他此前在广告公司工作，负责营销和一点点技术维护。工作时，他了解了一些网络知识，更在网上的帖子中偶然间看到了关于电信诈骗的文章。“我觉得这样来钱很快，就想着试一试。”刘某称，因为去年结婚欠了一笔钱，又买房需要还贷款，一直没有稳定收入的他就着急“搞些钱”。于是他开始策划起来网上诈骗。
“当时我发现北京七八月份都是演唱会，歌迷网上疯狂找票，很多演出的门票都炒得很贵。我就想着能不能从演唱会门票上赚点钱。”刘某称，之所选择演唱会门票，一是看准了歌迷愿意花钱的心态，二是觉得门票金额少，风险低，同时诈骗的地点又是在距离武汉很远的其他城市，不容易被抓到。
“我从六月份开始策划，准备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些作案用的工具都是我在网上买的。还有诈骗网站也是专门为了骗钱制作的。”他称，为了给网站起名字，他特意搜索流行的外国明星，发现很多少女都喜欢韩国SM公司的艺人，于是便取了“SM票务”这个名字。“希望搜索的时候能够增加点击率”，刘某说。
据他交代，在假网站上线两天后，就开始有了第一笔生意。“之后就源源不断地来了，此后我在12天内接了大概有几百笔。每进一笔钱，我都很快转出去。后来，有很多人把支付宝账号举报了，我觉得差不多了，就把网站关了，直到现在没有再动。”刘某交代，为了能够更加隐蔽，他将骗来的钱先转入多个不同城市的银行卡内，等到感觉风头过去了才进行取现。“为了安全，我没敢在武汉当地取款，而是到西安取款。”
而骗来的近百万元，刘某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几乎挥霍一空。据他称，自己平时喜欢和朋友吃饭喝酒，每顿饭动辄就是几千元的花销，从来都是他结账。“我们基本不在家里做饭，都是去外面吃饭，开销很大。在八月底，我们还去旅游，也花了不少钱。”但是每次大手笔花钱时，刘某都战战兢兢，内心充满矛盾和恐惧。刘某称，因担心自己的罪行败露，每次花钱都会进行周密计划，他甚至不敢去银行存钱，只能将几十万元的现金放在家中使用。没想到，还是被警方抓获了。“每次看到网上有诈骗犯被抓的新闻，我都很害怕。现在，终于也轮到我了。”
目前，嫌疑人刘某已经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根据刘某供述，专案组经摸排蹲守在湖北省孝昌县，将为其出售网上诈骗工具的嫌疑人董某（男，24岁，湖北人）、陈某（女，25岁，湖北人）夫妇抓获。案件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记者手记
查看百小时视频 抓住关键20秒
一个看似隐形的嫌疑犯，整个作案过程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四个月的侦查，民警奔波两地，连回家看看的时间都没有。在案件侦破阶段，记者对民警工作感触最深的就是他们的执着和敬业精神。
嫌疑人在作案时，只使用虚假身份，他自认为天衣无缝，但是却在异地取款时被照下来一个不到20秒的监控画面。就是这20秒的监控，让民警锁定了这名狡猾的嫌疑人。但是没有人知道，这20秒的视频，是民警从近百个小时的监控中，一秒一秒看才找到的。在这个过程中，记者看到民警双眼通红地盯着监控，随着时间流逝，记者的热情和耐心已经几乎殆尽，但是民警却没有丝毫的烦躁。在他们的坚持下，这才让嫌疑人和真相浮出水面。
从武汉到西安八百多公里，民警在这条路上跑了不止10个来回，在这个过程中，民警不止一次扑空，不止一次找错方向。面对踪迹难寻的嫌疑人，他们没有气馁，而是重新寻找线索，再次出发，最终锁定嫌疑人的住址。
记者跟随民警抓捕时，为确保万无一失，面对已经锁定的嫌疑人，民警还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制定了多种抓捕方案。记者跟随现场抓捕也感觉到了紧张有序的氛围。在嫌疑人被抓住的那一刻，几名民警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个隐形人抓到了。”记者认为，电信诈骗更加虚拟，网络和现实的虚实转换，让民警经常很久找不到线索，但是一旦找到一点突破口，他们就紧追不舍，锁定嫌疑人，就能很快将其抓获。真正见功力的就是这个锁定过程。案子中，民警们用了近四个月时间锁定嫌疑人，最终半个小时将其抓获。
嫌疑人在被审讯的过程中，一直在纳闷，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漏洞？他不明白，自己研究了一个多月的方案，怎么被民警找到了突破口。“再完美的犯罪，都有被抓到的一天。”面对民警，他也只能感叹“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记者却觉得，功夫不负有心人，民警的执着和认真，编制了“疏而不漏”的天网，哪怕是再高明的犯罪嫌疑人，也不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北京警方提示
有些人认为，网络具有匿名性，是可以肆意妄为的，但实际上，这里绝对不是法外之地。任何人只要接入互联网，就是有迹可循的，不会真的成为“隐形人”，网络犯罪嫌疑人不管藏在哪里，警方都可以把他找到。针对网上购票，北京警方提示市民，需要注意：
1 不要在不安全的网站上购票；
2 在登录网站时要注意网站域名，谨防钓鱼网站；
3 在交易前要对该网站的相关资质进行查询，有疑问时不要进行转账；
4 电脑上要安装并更新安全软件；
5 不要向陌生人透露银行账户信息。一旦遇到诈骗情况的发生，要第一时间注意留存证据并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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